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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) 无边的沼泽中,远远地走来狻猊金色的身影。跨出水洼,一脚踏上了久违的草地,他长吁了一口气:“终于走出来了!”
沼泽里的这一个月,虽然没有翻越石丘那么辛苦,但周围的环境实在惹人厌恶,到最后狻猊几乎是掰着指头数日子,盼望着三十天之限能早些到来,赶紧摆脱这片肮脏的地方。
进入草地之后回头望去,身后的沼泽已经不见了,周围皆是芳草萋萋的秀美之地,草中点缀着各色的小花,甚是美丽和谐。
在不远处,有一个不大的湖泊,湖边依依垂柳,随风轻拂。湖边有一处房屋,雕梁画栋,丹楹刻桷,飞檐反宇,碧瓦朱甍。
不过,狻猊的视线并没有停落在精美别致的房屋上,而是凝视着房屋前的两道背影。左边那人一身金衣,青发垂肩,不正是六弟霸下吗?右边的一人短平黑发,背负仙剑,乃是史冲寅无疑。自从荒原一别,狻猊已经足足三个多月没有见到两人了,却不想竟在此处得遇。
“六弟!史兄弟!”狻猊欣喜地大声呼喊,挥手奔向了二人。
听到喊声,霸下与史冲寅也惊讶地回过身来,面露喜色。
“你们俩怎么在这儿?”狻猊问道,“我历尽折磨,费尽功夫才到了这里,没想到你们已经到了。”
霸下道:“我也吃了不少的苦。到达这片草地的时候,史兄弟已经到了,我们刚想进这座房子看看,你就来了。”
史冲寅忽然急切地说:“你们快看牌匾上的字!”
狻猊与霸下将目光投到门上的匾额,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:“龙泉剑阁”。
“龙泉剑!”两人异口同声地叫出了声。
龙泉剑是沧海剑仙的绝世神兵,龙泉剑阁,应是存放龙泉剑的地方。
“龙泉剑难道不在术藏宫?”史冲寅心情激动澎湃。
“很有可能!”霸下道,“难怪进入土稷洞以来,我们一直未曾遇到中斗的三位星君,原来土稷洞中的宝贝不是土灵珠,而是龙泉剑!”
只有狻猊略显疑惑:“先不要妄下定论,进去看看再说。”
一把推开了黑漆大门,顿时,房内亮起了数盏明灯,眼前的场景令三人惊喜万分。
房间很是宽畅,对着大门的墙边有一座高台,三尊一模一样的雕像坐于其上。雕像皆是老者,须发花白,双目紧闭,脸色红润,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。三座雕像尽皆栩栩如生,格外传神,唯一的区别就是身上衣衫颜色不同,一黑,一白,一灰,这必是中斗三位星君:度古星君、上圣星君和玉德星君。
在万芳长壁见识过沧海剑仙的雕琢水平之后,再见到如此逼真的雕像,三人已经不以为奇,他们更在意的是雕像前面的一排长架。
长架宽约有两丈,上面纵向摆着一排仙剑,同样都是剑柄在上,剑锋朝下,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。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正中的那柄仙剑,长约六尺,剑身通体银亮,散发着明亮的白光,在靠近剑柄的位置,一条青色的龙纹清晰可见。
“龙泉剑!”三人同时一声惊呼,史冲寅箭步上前一把抓向剑柄,忽然,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量将他的身躯震开,一道半透明的浅白色光罩在龙泉剑周围若隐若现。
“有禁制!”史冲寅懊恼道。令无数修仙者疯狂的绝世仙剑就在眼前,但却看得见摸不着。
“史兄弟,稍安勿躁。”狻猊道。他将目光转向了龙泉剑两旁的仙剑。剑架之上贴着许多标牌,上面写着每柄仙剑的品质与名号:“极品仙剑 望宇”、“极品仙剑 舒衡”、“良品仙剑 虹雨”、“良品仙剑 燎原”、“上品仙剑 洛水”、“上品仙剑 南皇”、中品仙剑……从极品仙剑一直到下品仙剑,一共十柄仙剑分别在龙泉剑的两边按品级一字排开。
霸下走上前,一一伸手触碰了一下,发现竟然每一柄仙剑上都被设下了禁制。“区区下品仙剑也要设禁制?”他疑惑地自言自语。
一直看着霸下动作的狻猊发现了一个奇怪之处,霸下每次触碰仙剑,引出禁制的光芒颜色似乎有浅有深,虽然差别不大,但仔细一点还是能看出区别。“莫非禁制有强有弱?”狻猊心道。他走到最边上的下品仙剑旁,暗暗运劲,用掌刀使劲一劈,光罩微震一下,像是水泡一样破裂消失了。又一探手,这柄下品仙剑毫无阻碍地被他给拿了起来。
狻猊的脑中忽然一个激灵,丢了下品仙剑,双手高抬,应龙震山鼎出现在他的头上,他侧转身躯,对准剑架当中的龙泉剑,抡动大鼎狠狠地砸了过去。
“嗡”的一声巨响,势大力沉的震山鼎居然被龙泉剑外的禁制猛弹了回来,狻猊险些脱手,脸上满是惊讶的神情。他心中清楚,自己的兵器论威能虽然比不过绝世仙剑,但也超过极品仙剑不少,却丝毫奈何不得龙泉剑的禁制。转念一想,虽然下品仙剑的禁制掌刀可破,但是龙泉剑的珍贵程度岂是下品仙剑可比?禁制强大许多也是正常。
“既然龙泉剑的禁制破不了,那就试试极品仙剑‘望宇’的禁制吧。”狻猊又将震山鼎砸向了龙泉剑左边的仙剑,依然被弹回。
良品仙剑、上品仙剑、中品仙剑,震山鼎居然都破不开禁制,狻猊不禁大为疑惑,下品仙剑的禁制徒手就破了,中品仙剑的禁制竟然强这么多?有些不合情理。
看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的霸下走上前来,拾起了地上的下品仙剑,轻挥了两下,而后稍稍运劲,对准中品仙剑斩去
,禁制居然破了!中品仙剑被撞飞起来,“当啷”一声,落在了房间的一角。
霸下摸了摸剑锋,对二人道:“看来,中品以上的仙剑禁制,只能用仙剑才能破除。”
话音刚落,史冲寅就迫不及待地抽出仙剑。他的仙剑是一把极品仙剑,听到霸下的猜测后,他立即反应过来:“下品仙剑可破中品仙剑禁制,那绝世仙剑的禁制就要由极品仙剑来破。极品仙剑?有,就在背上!”
只可惜,事与愿违,无情的禁制还是将史冲寅的仙剑弹飞了。史冲寅略微一怔,转身拾起仙剑后又一剑斩向了极品仙剑“舒衡”,依然被弹开。良品、上品、中品,一连三剑,禁制居然都没有破!他傻眼了。
霸下走了过来,对着另外一柄中品仙剑又是一斩,随着清脆的交鸣声,这柄中品仙剑也被击飞了。
狻猊总算是明白过来了,只有用剑架上的仙剑才能破除禁制,其它兵刃一概不行。他连忙冲到屋角,拾起中品仙剑,对着上品仙剑“洛水”用尽力斩下,禁制果然破开,洛水剑飞出。史冲寅捡回了另外一柄中品仙剑,一剑击飞了上品仙剑“南皇”。
要想得到最后的龙泉剑,只有用剑架上的仙剑按照阶梯式破除禁制才行。尽管知道了方法,三人却都没有动。
“破除禁制,竟然会吸取灵力和体力……”史冲寅气喘吁吁。刚才破除上品仙剑的那一斩,居然耗掉了他的大部分灵力,在接触到禁制的一刹那,他就感觉身的灵力不由自主地向禁制中涌去,瞬间,八成的灵力就被消耗掉了,与此同时,身体疲乏气虚,像是大病了一场。
霸下道:“不仅是灵力,我的妖力也同样会被吸走,否则龙泉剑早就在我手中了。”
“想要破除沧海剑仙的禁制,岂会仅凭仙剑威能?消耗大量功力是理所当然的事。”狻猊说罢,将中品仙剑放在一旁,原地坐下,开始冥想调息,恢复功力。
霸下与史冲寅同样开始打坐。
霸下破的是中品仙剑的禁制,消耗功力较小,恢复得最快。他站起身来,捡起洛水仙剑,斩向了良品仙剑“虹雨”。禁制破除,仙剑飞出,霸下精疲力竭,再度坐在地上。史冲寅睁开眼睛,递给霸下一颗丹药:“这是恢复体力的丹药,不知对你龙族是否适用。”
“多谢史兄弟。” 霸下接过丹药塞进口中,平定了一下呼吸,又道,“良品仙剑的禁制居然耗了我九成多功力,再往下仅凭一人之力恐怕不行了。看来另外一边那些仙剑的禁制也要逐一破除,两人双剑并举才有可能继续。”
“难怪要摆两排仙剑……还真是麻烦。”狻猊道。
接下来,狻猊恢复了功力后,将另外一边的良品仙剑“燎原”的禁制破开,疲惫地坐下,等着史冲寅与霸下功力恢复后再继续。
正在狻猊静心调息之时,忽然听见背后“扑哧”一声,他顿时心惊肉跳,回头一看,史冲寅正提着血淋淋的虹雨仙剑,而霸下已经倒在了他的脚下。
“六弟!”狻猊惊呼一声,扑向了霸下,可霸下的喉管已经被割破了,鲜血汩汩地往外喷涌。“你干什么!”狻猊对着史冲寅一声怒喝。
史冲寅阴笑了一声,冷冷地说:“狻猊兄,龙泉仙剑就在眼前,谁能不动心?按照顺序,接下来是由我与霸下一同破除极品仙剑‘望宇’的禁制。霸下的实力比我强,恢复得肯定比我快,所以之后是由他与你一起破除另一柄极品仙剑‘舒衡’的禁制。如此一来,最后的龙泉剑必是由我与你们俩其中之一共同破除禁制,当两个人精疲力尽之时,龙泉剑必定会被剩下的一人所得,岂会有我的份?所以我不得不先下手为强,抱歉了。”
狻猊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,一直以来,龙族兄弟九人都以诚信待人,却不想堂堂太清宗的大乘期高手,竟在重要关头做下如此卑鄙之事。“大哥,你错了,人类,没有一个是好心,我们隐忍这么多年,就是为了报仇,又何苦为了几柄绝世仙剑而与人打交道……这下可好,六弟没了!”狻猊心中忿恨地想道,眼睛变得通红,他站起身来,对史冲寅怒目而视:“你刚才给六弟吃的丹药,究竟是什么?”
史冲寅狞笑道:“不好意思,那是一颗毒药,麻痹身的毒,没想到霸下这么信任我,哈哈哈!”刺耳的笑声在龙泉剑阁中回荡,狻猊觉得耳朵都被这肮脏的声音刺痛了。
抬手,应龙震山鼎出现在右肩,虽然狻猊现在功力还未恢复,比灵力充盈的史冲寅差了许多,可是,杀弟仇人岂能放过?史冲寅的丑恶嘴脸在他发红的眼中越发扭曲起来。“你,死!”狻猊恨恨地吐了两个字。
“慢着,先不要动手!”史冲寅道,“难道你不想得到龙泉剑了?”
“龙泉剑再珍贵又岂能与兄弟的性命相比?你太小看我狻猊了!”
“听我说完,狻猊兄。破开禁制必须要两人,我们何不一同破除禁制,等到最后再决一死战呢?破除禁制需要消耗大量功力,到时你我必定处于对等之势,我要是抢夺龙泉剑时命丧你手,自然死而无憾,你也可以为霸下兄报仇,如何?现在你功力尚未恢复,即便我能杀你,但又无法独自破除龙泉剑的禁制,实在是一个两输的局面,你可要考虑清楚。”史冲寅继续蛊惑。
“姓史的,你休要花言巧语!此仇不共戴天,我岂能饶你?纳命来吧!”狻猊一声怒吼,右肩往上顶起了震山鼎,在空中抓住一只鼎足,狠狠的抡了半圈,砸向了史冲寅的脑袋。
史冲寅却不闪不躲,笑看着巨鼎压顶。就在震山鼎触到史冲寅的一瞬间,狻猊的脑中忽然出现了一道浑厚的声音:“醒来吧!”
此声如同晨钟暮鼓,字字敲在狻猊的心上,他缓缓睁开了双眼。随即,他的眼睛越睁越大,因为霸下正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!
“六弟?”狻猊轻声喊道。
“五哥!”霸下面露微笑,走过来与狻猊一个熊抱。
“你……没死?”狻猊万分不解,“怎么回事?我亲眼看见你被史冲寅给杀了啊……”
霸下笑道:“五哥,我看见的却是你偷杀了史冲寅,起先我对你的卑劣行径心灰意冷……”
“都是幻觉而已。”忽然,两人背后响起一道声音,打断了霸下的话语,正是说出那句“醒来吧”的人。
回头一看,高台上那三座雕像竟然都活了,并肩着站在剑架前。当中的灰衣老者道:“土稷洞三关已过,土灵珠在此。”说罢,三人分别抬手,掌中各有一块叠齐的白绢,白绢上托着一颗棕色的珠子。
“你们不都是雕像吗?”狻猊惊奇地问道。
“谁说我们是雕像?只是你们被龙泉剑吸引住了,未曾仔细端详而已。”右边的白衣老者笑道。
左边的黑衣老者道:“刚才你们在梦中经历的一切,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。”
霸下问道:“那龙泉剑呢?”
灰衣老者答道:“同样是幻觉。五斗星洞,五行灵珠,这是五位剑仙共同议定的事,我又怎会破例?那只是一个考验而已。”
“三道难关,考验入洞者的毅力。‘毅力坚韧诚可贵,正属中方戊己土。’”狻猊恍然大悟,难怪看上去一身正气的史冲寅会突然做下那般卑鄙之事。
灰衣老者继续道:“正是。自古成大事者,讲究天时、地利、人和。天时不顺、地利不便、人和不平之时,当以顽强的毅力抗之。第一关考验,雨、雪、炙、风四种恶劣天时,唯有你一个人通过。”
黑衣老者接着说:“第二关考验,沙漠、石丘、沼泽,可谓地之大不利,可惜,也只有你一个人坚持到了最后。”
白衣老者最后道:“第三关考验,尔虞我诈,各怀鬼胎,人心各异。面对着龙泉仙剑,贪者三人有二;见同伴做下卑劣之事,怒而嗔者同样三人有二;梦中互斗方不自知,痴迷不醒者还是三人有二。”说着,他一指霸下,“唯有你过了关。人性有三毒:贪、嗔、痴。遇喜好之物而偏执者,为贪;遇厌恶之物而偏执者,为嗔;对真相不明而做出贪、嗔者,为痴。对应有三法化之:戒、定、慧。遇绝世仙剑而平心,可谓戒;见卑劣之事而静气,可谓定;最终起疑而自醒,可谓慧。三者齐备,自然可得土灵珠。”
灰衣老者与黑衣老者将两颗土灵珠与白绢递给了狻猊,白衣老者则递给了霸下,而后三人突然消失了。剑架早已不见了,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龙泉剑阁。
狻猊捶了一下霸下的后背:“难怪刚才你见到我丝毫不惊,还面露微笑,原来你早已看破了那是一场梦。”
霸下道:“五哥与史冲寅都不是卑劣之人,我岂会相信眼前之事。”
“史冲寅一关未过,应该直接被送到洞口了吧。”狻猊道,“白绢需要度入灵力才可看见字迹,我们先出去找他。”
就在狻猊与霸下跨出龙泉剑阁的一刹那,场景变化,幻阵消失了。两人回到了山神庙的后厅中,史冲寅正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。看到狻猊与霸下一同出现,他愣了半晌才开口:“两位,刚才狻猊兄分明被霸下给杀了……难道,那是个梦?”
狻猊与霸下相视一笑。狻猊饶有兴致地问:“霸下是我的六弟,为何要杀死我?”
史冲寅亦笑道:“我也这么质问他,他却说,你们兄弟二人早已不合,他又不想与你争夺龙泉仙剑,比起你来,我的实力较弱,对他的威胁更小些,所以他伺机偷袭杀了你,留下我帮他破除禁制……我堂堂名门正派的大乘期修仙者,岂会与为了私欲而残害手足的败类为伍,所以我就同霸下兄打了起来……后来忽然有人喊了一声‘醒来吧’,我就到了这里。”
狻猊一把搂住霸下的肩膀,大笑道:“我们兄弟情谊似海深,星君也真能编。”笑过之后,他拿出白绢:“史兄弟,还要劳烦你度灵,看看白绢上究竟写些什么。”
史冲寅已经知道,自己并未通过土稷洞的考验。他接过白绢,度入灵力,绢上出现了这么一段话:
“中斗土稷洞,考验来者之毅,过关者可得土灵珠。
珠内有地图,五斗洞开后两年,可依图前往术藏宫寻龙泉仙剑。
佩珠者方可入内,凶险时灵珠可抵一命。若有贪心入两洞者,必亡。
另,
地有不利,
天有不时。
人若不和,
毅坚抗之。
小辈当以谨记,好自为之。”
史冲寅看了这段话,仔细一想就完明白了。他问龙族两兄弟:“不知狻猊兄与霸下兄得到了几颗土灵珠?”
霸下答道:“五哥过了‘天时’与‘地利’两关,我过了‘人和’关。”
史冲寅遗憾地轻叹一声,拱手道:“狻猊兄毅力非凡,霸下兄定力超然,在下佩服不已。此次土稷洞之行,多谢两位照应。我先回宗去了,就此别过,后会有期。”
“史兄弟,后会后期。”